流着好红血的百年洋楼,一部乡土纪录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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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如果可能的话,派一个‘goodredblood(好红血)’来帮忙救灾吧!”好红血是美国俚语,可以理解为“正直的热血青年”。年5月,抗战局势升级之际,王普霖牧师从太行山脚下的“洋楼”,向美国友爱会总部发去这样的求援信。

“这不止是一座‘洋楼’,更是一个高度浓缩的人类命运共同体。”中国最有名的洋“红二代”之一柯马凯动情地表示。6月13日世界文化与自然遗产日当天,在观摩完乡土纪录片《洋楼》后,包括他在内,全部是七尺男儿的在场人士,眼眶似乎都有些湿润。

在纪录片和丛书领域,“星河出品”近年来影响力日增,一直致力于打造乡土文库和影库、传播民歌等山西乡土文化的北京星河公益基金会,在又一个“6.13”世界遗产日交出的新作是《洋楼》。

柯马凯(左)和纪录片丛书总撰稿刘红庆,就“洋楼”展开交流。

左权以前,这里的名字叫辽县

陕县不在陕西,在河南,徽县不在安徽,在甘肃,津市也不在天津,在湖南。

中国地名界,这样有趣的“飞地”不少。但作为遗产大省的山西却占了双份,巧的还都是东北“省份”:黄河岸边的吉县,把守着山西的西大门,举世闻名的世界自然遗产——壶口瀑布就由它和对岸的陕西宜川县分享。

太行山下的辽县则更不一般,因为是三晋大地的东边锁钥、四省交界之地,自古战略位置险要。东汉延康元年(),这里始置轑河县,距今正好年,后被改为辽河,又名辽山、辽阳等。这里在超过千年的时间里,被升为辽州,地位堪比太原、大同等今天同省内的大城市。

如此重要的战略位置,也不可能与抗日烽火无缘。抗战时期的辽县,被党史研究公认为仅次于延安的红色陪都——中共中央北方局、八路军总部、晋冀鲁豫边区政府及参议会等,都云集于此。

连此处原本登不了大雅之堂的民间小酸曲“开花儿”,都因为在此驻扎创作多年的“山药蛋派”红色才子赵树理的点石成金,哪怕只是通过义务教育阶段的语文课本,都足以让全国人民熟知和传唱了。

但以上这些历史,如今属于另一个英雄的名字。年5月,八路军副总参谋长左权将军在反日寇“扫荡”的战役中壮烈牺牲。同年秋,边区政府经参议会表决,郑重将辽县改名左权县。从此,这座汉代古县,和志丹、靖宇等一样,成为以革命先烈之名命名的七个县之一。

红色主题旅游连同太行山的壮峻景色,为左权每年吸引了数以万计的游客。但比起国家级文物保护单位云集的麻田镇,千年的辽县县城,辽州旧州衙所在的辽阳镇,似乎默默无闻了太久。

年代辽县礼拜堂初落成的样子

千年县城衙门口,百年前美国人建洋楼

直到近年,越来越多的中外学者把目光和脚步,都纷纷投向了县城中心的“LiaoChurch”。当地老乡们不禁纳闷:咦,不就是咱这个“洋楼”么,敢情是有大名堂!

在晋中市、左权县两级文保单位名录里,这座建筑名为辽县礼拜堂。而在左权当地人的口中,代之以“洋楼”,言简意赅,却绝不会搞错。

从星河公益基金会秘书长、作家刘红庆这样的六零后,到北大教授孟繁之这样的七零后,左权人的记忆,都离不开县城主街——辽阳街衙门口这座绝对地标。它虽然只有三层,却有20米高。和钟楼、烈士纪念塔并称左权人心目中的“三高”。出远门的人下了火车或是长途汽车,看着“洋楼”的钟楼就都能找到家的坐标;只是在老人的记忆里,大钟大概从日寇撤离起就是失修状态,用来认路可以,计时对表是不行了。

老乡们的纳闷也是有道理的:虽然是中华文明的发祥地,但三晋大地上的“洋楼”其实比比皆是,其中不乏高大上者,比如同样是县城里的新绛天主教堂,就以华丽著称。相比之下,这座辽县礼拜堂,由美国友爱会兴建,是“洋楼”倒不假,但朴实无华得就像位洋老农。

的确,“洋楼”兴建于年,于次年完工,只花了五六千美元,主体空间能容纳五百人同时活动,地下室还能容纳一百人同时住宿,放在当年的物价水平也实在是“经济适用房”了。

值得一提的是,“洋楼”别的都挺简单,特地不厌其烦建成东西两个主出入口,只因考虑当时公序良俗,如此可供男女并行分立、皆不互扰,称得上洋为中用。

那为啥不简称为教堂?“首先,虽然历史上辽县(左权)的‘洋楼’不止这一座,医院还是学校,起码在现在健在的人们的记忆中,已经不存在了。只有这一座,在辽县称‘洋楼’没有歧义。”身为纪录片《洋楼》和丛书《洋楼往事说从头》的总撰稿,刘红庆先是一愣,还是给出了坚决而准确的答案,“再就是,自从年美国友爱会被迫撤出,从日寇盘踞到胜利后的大礼堂,解放后的文工团、县剧团,改革开放后又被改为商场和酒楼,直到现在成为危房而关闭,这里就再没有作为教堂的功能使用。说洋楼而不是教堂反而是准确的。”

“好红血”索万喜(左二)率领他的“五壮士”,在距县城不远的喂马村,于战斗期间用餐。

年,刘红庆(左二)率执行导演弓宇杰(右一)等一水山西乡党的摄制组,旧地还原先辈们的“山西蹲”。

不管怎么说,“洋楼”还是幸运的。同样出自上世纪初美国友爱会之手,医院、育贤学校这几位长它几岁的“洋楼”兄姐,早已毁于战火等人祸。而和它遥相守望大半个世纪的钟楼,也消失于上世纪末的城市改造中。

“洋楼”之所以现在成为危房,也是拜正是那次改造伤及地下管网所赐。其实,它也险些在那次改造中遭遇钟楼同样的“拆”字判决,所幸因掩护、救治和支援了八路军的浴血奋战,而具备了革命文物身份,从此得以幸免。“《金陵十三钗》是虚构的,但‘辽州十三士’是真实的,‘友爱会惨案’更是在中国革命史里有专门的词条。”刘红庆介绍说。

“洋楼”是座友爱的楼

“传教士里面有坏人么?肯定有。但好人肯定也不少。医院,往往就是他们最主要的奉献场所。”看过纪录片,柯马凯半晌沉默不语,然后用标准的京片子表示,很多人不只是帮助,而是直接投身、甚至献身给了中国,更有甚者,献了青春献子孙。

“比如我姥姥姥爷是传教士,到我妈直接就是共产党。”柯马凯的姥姥姥爷,是扎根成都的加拿大教育家饶和美、饶珍芳。至于他的母亲伊莎白,更为大名鼎鼎——作为青年学者,留下《兴隆场》、《十里店》两部中国社会学先驱之作。作为北外创校元老,解放后又编写了新中国第一本英语教材,把一辈子献给了中国的教育事业,去年,更是以岁高龄在人民大会堂由中国国家主席亲自颁发友谊勋章。

至于伊莎白在北外的老领导、著名的知识分子革命家李棣华,正是左权人。后者的家族便同这座洋楼,乃至友爱会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。在短短三十年的时间里,友爱会的几座“洋楼”(教堂、医院、学校等),除了有直接掩护八路军、援助物资,并为白求恩医疗队培养了大量医护人员等功在当下的贡献,更是从普及教育和医疗、移风易俗、妇女解放等一点一滴做起,为中国革命和各项进步事业培养了不计其数的有生力量。

知识改变命运,绝不只是在课堂上。北大教授孟繁之回忆起自己少年时沿着平辽公路去县城上中学、然后又从那里考入最高学府的情景,至今历历在目。至于那条贯穿太行山区、至今惠及百姓的公路,就是百年前友爱会的工作人员和当地民工一起胼手胝足的劳动果实。

从欧洲“三十年战争”期间、草民欲互助互保于乱世而创立,到德裔移民在美国西进运动时开枝散叶,再到上世纪初深耕中国太行山区。友爱会(Brethren,直译为“兄弟姐妹”)这个古老的组织,的确以实际行动诠释过自己四海之内皆兄弟、大爱无疆的创立宗旨。

先做中国人,再办中国事。做好中国人,办好中国事。中国人讲名副其实,而这一切则都从有个美好寓意的中国名开始。“我们洋人那中国名儿,从前可都不是随便起的。”如意在“马克思主义凯旋”的柯马凯所说,友爱会的诸君也无一例外。

从第一代的库范格(Crumpacker)和席尔恩(Hilton),一位“储备模范品格”、一位“受益于您关照”,一派温良恭俭让的名仕风度。女传教士也不让须眉:侯其荪(Hutchison)正是出身名门、如香草般高洁,而夏玉兰(Shock)则接地气如同太行村妇。更令人敬重的是为教育事业殉职的开兰阁(Cripe),开芝兰之阁后,她永远留在了这片热土,今天其墓碑依然作为文物,受到当地人的敬仰保护。而最为当地人念念不忘的是友爱会在辽县最后的负责人王普霖(Wampler),他领导下的这座洋楼直接支援了抗战事业,“普降甘霖”实在实至名归。

改革开放后,“洋楼”被县剧团外租,先后做了商场和酒楼。

而文章开头,他问总部求援回来的“好红血”,就是他的老同事索牧师(Sollenberger)之子索万喜。这位“喜”从天降的神兵,帅气和做派都如同《荒野大镖客》中的伊斯特伍德;一听度过美好童年的故乡遭遇铁蹄蹂躏,二话不说中断了美国的大学学业就回来了,操着一嘴山西土话,率领他的“冲锋陷阵五壮士”跟鬼子打起了游击,抗战事业紧张之余,进餐则旮旯一蹲,除了长相,完全就是个地道“老西儿”。

“我妈特想来(观摩纪录片),被我拦下了。一百零四了,闹着玩呢!”柯马凯透露,“你们不知道,这索万喜后来回中国到四川后方,还追过我妈。”这里面居然还有一段革命浪漫插曲!至于结果,“当然我妈没看上他,还是跟我爸了”。的确,两位北美老乡,一个满嘴山西土话,一个开口活脱成都“坝妹儿”,这的确缺乏共同“语言”。

年,回国度假的王普霖(后排中系领带者)和家人合影

百年之后,如何回响

虽然由于历史原因,王普霖和索万喜们再没能重返他们心心念念的洋楼和太行山。但念念不忘,必有回响。和年,王普霖的两个儿子就生在这太行山下,他为他们分别取名王晋保(JoeWampler)和王晋德(GeneWampler)。直到晚年,老哥俩还能记起牙牙学语时,在这座洋楼学到的那些山西土话。

两位山西小县城“洋楼”里走出的“洋娃娃”,长大后都成了人类文明的栋梁之才。按理说身为天文学家的哥哥学术成就更高些,但中国人更熟悉的是身为医学工作者的弟弟——在默克制药工作的王晋德,为中国免费引进了乙肝疫苗,让成千上万的中国人避免了肝癌。

年4月,王晋德在美国家中与世长辞。而他的遗嘱是:把我骨灰的三分之一,撒回太行山下。

“安得倚天抽宝剑,把汝裁为三截?一截遗欧,一截赠美,一截还东国。太平世界,环球同此凉热。”同样是出生在中国的国际友人,柯马凯信手拈来这首毛主席诗词,称赞这位他神交已久的前辈。

遗产日当天的观摩,不巧赶上北京疫情升级,最后只是在清华科技园一隅,以最简单却确保安全的方式低调举办。但正如清华老校长梅贻琦所言“大学并非有大楼,而是有大师之谓也”。这座朴实无华的“洋楼”、这部尚显粗粝土味儿的同名纪录片,也因里面走出那一位位大写的人,而值得被看到和记住。

刘红庆表示,他所在的星河文化基金会希望,在“洋楼”百年华诞之际,不仅是把它像许多遗址博物馆那样修旧如旧地复原陈列,更能成为保存那段中美友好交流和生死与共历史的基地。

(本文图片均由北京星河公益基金会提供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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